Calibre 巴别图书馆计划（六）：用书目降低阅读负担

我不能摘星星，但我能把它们存入银行。我在一张小纸条上写上我的星星的数目，然后把它锁进抽屉里。——圣埃克苏佩里

钟情阅读之士，爱将阅读比作随身携带的避难所（语出毛姆）；而顺着类似的空间隐喻，我们将原本遮风避雨即可的避难所越建越大，以至于竟成了巍峨耸立的城堡。在好读书之人中间，滑向收藏家的不在少数，不仅在电脑上搭建宏伟的书库，还强度关山、设法同步到移动设备上——“可以不用，不能没有”，是这一群体最响亮的口号。

但全盘同步书库一事，既成本太大，也难见其必要；苟寄希望于移动设备与桌面齐平，惟成为永不抵岸的荷兰人，耽误了阅读本身。相比变成背负书库的信息蜗牛，制作一份随身携带的书目更为轻松，同时也足够用于检索。

随身图书馆的幻觉

随身图书馆，是当下各个书城平台极力营造的形象，然而读者对其中书籍多仅有阅览权限，而并不真正拥有原始文件，故与其说是图书馆，不如叫它们为借阅室比较好。在现有著作权制度下，真正意义上的图书馆，只能由读者自行维护。

一旦揭掉“随身图书馆”“移动图书馆”等词语的营销意义，它们马上就会变成一个空壳。盖图书馆断非书堆，不是找一个文件夹、往里面塞满一堆书籍就大功告成。是否备有作者、出版社、发表年份等信息？能不能跟随阅读进度，给书籍打上自定义的标签？可不可以快速组织一个书单，牵出一串相关书籍？这些都是图书馆的本职功能，而移动端目前不能，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估计力有未逮。

我曾将专业书悉数扫描为 PDF 文档，放入 DEVONthink 中，期盼着在 DEVONthink To Go 上随时翻阅，以减轻携带纸质书之苦，不幸因为同步不稳而作罢——但这只是故事的开始。尽管没有同步整个书库，DEVONthink 倒是显示了待同步书籍的占位符，而原始文件的大小、评级和标签等元数据也一应俱全——DEVONthink 无心插柳，制作了一份书籍的索引目录，就像图书馆的馆藏信息。

同样是半杯水，也有两种观察视角。一个无法点击的文件图标，在别人眼中相当于一个系统错误；但我看见这些“空文件”身上的海量信息，并为之激动难寐、转辗反侧。不过，DEVONthink 毕竟不善于检索中文，手机端的交互也敷衍了事，浏览书目还是需要另一个软件——就在写下待办事项并为之苦思之际，我瞥见了任务管理软件的界面。

后退一步，水落石出。

用 Calibre 编制书目

制作书目，首先需要一个书籍信息管理工具，最大众的选择就是 Calibre，而洋气一些的人也可能使用 DEVONthink；如果屈居于在线书城的话，则恕我无能为力。本文以免费图书管理软件 Calibre 为例，以求通用。

古谚有云，目录有收藏家之目录，也有读书人之目录。而将 Calibre 的书籍信息导出为随手可查的书目，实际上即使尽了收藏家的职责，又做了读书人的工作。就前者而言，他的工作就是编排书籍本身，让查找图书更加方便；而读书人的功夫则贯穿阅读和编目的整个环节。自图书入库之时，阅读便随之开始，他必须了解图书所属的领域，知道作者的年代背景，最好还了解一些发行商和出版年份。读书人的目录，不仅服务于找到某本具体的书，更应引导接下来的书籍利用。功夫在于把书读厚读薄之间，而不只是把书排列整齐——这里的阅读是广义的，不只是为学术进行的阅读，也包括放松但不放纵的阅读，比如一个推理小说爱好者，也需要知道流派、手法、结构甚至诡计类型。就连漫画也值得认真对待，可以辅以书目，而非抓到什么资源就胡乱咽下去。

如此，Calibre 扮演的角色，便是阅读的过程记录；而书目，则是阅读轨迹的一个切面，虽然比起整个书库，其着实短小，却也能看出来路，指示去向。一定程度上，可以用对付 Excel 的思路来使用 Calibre，即切换到列表视图，然后像管理表单一样充实 Calibre 书库中的条目信息。打理书库本身并非本文重点，我更关心如何将书籍导出为易读的格式。

首先还是得从 Calibre 导出书籍信息。点击菜单栏项目“Create catalog”（如果你迷失于菜单栏之茫茫，请考虑使用快捷键之王），就可以看到一个类似自助餐吧台的界面，供你选择需要导出的信息。

1. 在“Catalog options”页面下选择要导出的格式，鉴于后续要用自动化工具修整为 Taskpaper 格式，建议使用纯文本格式，比如 CSV；
2. 转到“CSV/XML options”页面，选择要导出的书籍信息。

迨勾选完数据，就可以导出一份纯文本表格。

不过，目前的表格只是半成品，苟直接丢到手机上，好像是某种微缩纪念品，并不利于阅读。想象一下有人在微信上丢给你一份上千行的 Excel 表格，大概能感同身受。

用 Taskpaper 浏览书目

浏览书目，也需要恰当的工具。面对手机屏幕，表格的思维定势应当刨除，清单才是更适合竖长屏幕的格式；而基础的清单又不足以容纳丰富的书籍信息，理想的工具应当是带层级的清单或大纲——任务管理工具就此进入视野。而任务管理工具多矣，苟选择格式封闭者，则属于方才逃离书城的斯库拉巨岩，却又跳进另一个封闭系统的卡律布狄斯漩涡。几个条件纵横交叉，便只剩 Taskpaper 和 todo.txt 这类纯文本任务管理工具。我手上都是 Apple 的设备，故选择了有原生应用的前者；而 Windows 用户，可以考虑后者。

Taskpaper 的语法格式和表格同构，此系转换的基础。以下是 Taskpaper 中的任务清单，每项任务后都附有数个属性及其值；在任务管理中，这些“键-值”对可以理解为标签组。下一个代码块含有与任务清单相同的信息，但是采用了表单形式。至于如何获得 Taskpaper 格式的书目，既可以用 Excel 或 Numbers 手动制作，也可以写个脚本批量转换。不过各人所需的书籍元数据大相径庭，文末提供的脚本只能起到参考作用。

- task_1 @k1(v) @k2(v) @k3(v)
- task_2 @k1(v) @k2(v) @k3(v)

|        | k1 | k2 | k3 |
| ------ | -- | -- | -- |
| task_1 | v  | v  | v  |
| task_2 | v  | v  | v  |

例如，《玫瑰的名字》的作者是意大利人翁贝托·埃科，在 Taskpaper 中就可以采用标签组的语法，写成 @author([意]翁贝托·埃科)。这不仅仅是为了整齐划一，更要发挥标签的作用——过滤。在手机等设备上，输入文字并不方便，但只要实现备妥了诸项标签，则过滤书籍只需要点击几次屏幕。在 Taskpaper 中，点击标签 @author([美]尼尔•斯蒂芬森)，则所有埃科的作品，都将汇集一处——这一特性当然不限于手机，即便在电脑上，我也乐意使用书目，求其轻便，而非每次都直接浏览书库。

过滤时，标签提供了无限多的维度，正如文件管理器中的标签能够取代文件夹，书目中的标签也可以代替书单，并较之更为灵活。

组合或者创建一些关键字，就可以指出某个研究或自娱自乐——有时候两者兼具——的方向。例如新兴的区块链法律或个人信息犯罪，没什么靠谱的资料，都需要读者自己探索书单；通过几个标签的组合，就可以创建一系列智能书单，指导交叉领域的究学路径。再如复杂系统，对此话题哲学家有话要说，物理学家不吐不快，数学家更是当作老本行津津乐道，而科幻小说和推理小说作家也能提供充满启发的视角——其实约翰·霍兰严肃的科学著作，就以莱姆的科幻小说做引子。你可以将某个暑期项目的名字当作标签，轻松整理出一份汇集硬科学、哲学、科幻小说甚至亚主流漫画的书单。

至于为何不直接使用文件管理器，理由也非常简单：在书房里不应该吃吃喝喝，同理，最好也不要把书库和日常文件混杂成一团。例如把 Finder 作为书库，则其中的标签会贯穿整个文件管理器；如果你有志于给标签编码、分类，那么书籍上的标签轻轻松松就能毁掉文件管理器的标签体系。总之，管理书籍，务必使用专门的软件，如同即便身处陋室，也要隔出一角看书的空间。

结语

不过，在两个隔海相望的遥远领域中发现关联，并为止会心一笑，往往需要巨大的投入，这是一个残酷而又甜蜜的事实。编辑目录并非一蹴而就，而是要随着阅读不断深入，或者说没有阅读，尤其是通读，那就没有靠谱的目录。

实际上，一旦做出读书人和藏书家的区分，创建书目也就没有听上去那样迂腐。在传统书籍管理软件中，我们总是遵循收藏家思维，一本书都不能落下；当手机成为义肢之后，顺理成章，也希望能够从随身的避难所里抽出任何一本书——不管是一个作者笔下的几百本小说，还是某位画家等身的集子。然而读书人却不求无限的书籍，利玛窦远渡重洋带着《圣经》，马尔克斯随身带着博尔赫斯的作品集。

盖读书并非囫囵吞枣，甚至需要刻意与原稿原件保持一定距离（这里的原件也包括电子文档）。出门在外，更重要的是检索馆藏条目，而非一头扎进书堆。讨论一个新课题，或者分析一个疑难案件，第一件事情不是马上钻进书堆，而是先从随身携带的书目中调出可能有用的条目，摸索可能的方向。如果按照前文流程来制作目录，其中项目都应来自亲手编制¹，拿出来的文献多少有点把握，交谈的时候便能对答如流，而不是毫无底气、全靠数量诈别人——苟若太依赖书库，总是大手一挥，以为数据库够大就必然质量喜人，其结果往往比百度搜索的第一页好不了太多。

惟远离充其栋宇的书籍，它们方能化为漫天的星辰，连成指引航向的北斗。

#cat "/Users/Min/Downloads/My books.csv" \
#   | sed -e "s/T..:..:..\+..:..//g" \
#   | awk -F,\" '{ print $3 }' \
#   | tr -d "\""

index="/Users/Min/Downloads/Calibre Index.txt"

cat "/Users/Min/Downloads/My books.csv" | while read line;do
    bookName=$(echo "${line}" | awk -F,\" '{ print $1 }' | tr -d "\"")
    bookAuthor=$(echo "${line}" | awk -F,\" '{ print $2 }' | sed -e "s/ & /,/g" | tr -d "\"")
    addDate=$(echo "${line}" | sed -e "s/T..:..:..\+..:..//g" | awk -F,\" '{ print $3 }' | tr -d "\"")
    pubDate=$(echo "${line}" | sed -e "s/T..:..:..\+..:..//g" | awk -F,\" '{ print $5 }' | tr -d "\"")
    bookPublisher=$(echo "${line}" | awk -F,\" '{ print $6 }' | tr -d "\"")
    bookISBN=$(echo "${line}" | awk -F,\" '{ print $4 }' | tr -d "\"")
    echo "- $bookName" >> "$index"
    echo "  @bookAuthor($bookAuthor)" >> "$index"
    echo "  @addDate($addDate)" >> "$index"
    echo "  @pubDate($pubDate)" >> "$index"
    if [[ $bookPublisher != "" ]];then
        echo "  @bookPublisher($bookPublisher)"  >> "$index"
    fi
    if [[ $bookISBN != "" ]];then
        echo "  isbn: $bookISBN"  >> "$index"
    fi
done